老途 发表于 2014-11-27 21:56:13

舌尖上的大粮山「廉颇梨」


秦山夕阳哭白起,
梨乡雪海葬廉颇。
青竹影下人无顾,
绿蓼丛上泪已生。

      把梨花与廉颇撮合在一起,似乎有点儿不伦不类。然而,当你漫步在八公山下的梨园,当你在梨花的拂拭下登上廉颇墓顶,再回望山洼里层层叠叠的梨花,你就会发现,梨花的冷艳与廉颇的凄凉,已融为震憾人心的沧桑。

      阳春三月,寿县朋友相陪,我们西出古城,沿着八公山蜿蜒北去。一路梨花盛开,白如雪,繁似星,染遍了山麓,醉人,醉心。我们穿行在梨花丛中,偶尔也会撞上三两株桃树,与冰清玉洁的梨花相比,桃花艳得俗不可耐。难怪宋代诗人黄庭坚也抑桃扬梨:“桃花人面各相红,不及天然玉作容”。梨花的美,美在骨子里的精神,不献媚,不取宠,不招摇,不轻浮。我们陶醉在梨园,不忍离去。

      如果说,梨花给足了我视角上的享受,那么,凭吊廉颇大将军,则让我的灵魂经受了一次洗礼。早在九年前,我就到过这里,记得最清楚的是,暮秋时节,枯草飘零,将军墓前只有一块石碑,刚立不久,“赵大将军廉颇之墓”乃寿县人司徒越先生手书。而今,碑还是那座碑,浓绿的字迹淡了,浅褐的碑体黯了,好在春风初度,有桃花和梨花相映,倒也显现几分生机。

      关于廉颇墓,当地有两种传说。一说是,从河南到寿县,沿淮共有十八座廉颇墓,是他的十八位夫人堆的。另一说是,廉颇出殡时共有二十副棺木下葬,其它都是衣冠冢,只有这个是真墓,廉颇晚年特别喜好吃梨,他的夫人们为了怀念夫君,每年都会在廉颇墓的周围种植大量梨树,寒来暑往,经过2000多年的滋生、孕育才铸就了今日的梨园,然此处结出的梨子便得名「廉颇梨」



       「廉颇梨」味道鲜美,晶莹剔透,鲜嫩多汁,入口即化,一吃难忘,且回味无穷。

      梨园已在脚下,午后的斜阳射过来,天地之间一片明媚,梨花漫山遍野,像云,又像海。大将军风流一世,负荆之举,天地动容,一出《将相和》,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。虽然抱憾而终,但在这风声鹤唳的古战场安眠,与淮南王、春申君为伴,并不孤独,也无愧于后人。

      不搞窝里斗,则战无不胜,这是廉颇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。令人遗憾的是,廉颇恰恰就受困于窝里斗,赵国最终也是惨败于窝里斗。当年,秦强赵弱,廉颇率赵国将士屯兵长平,坚守三年之久,秦国徒唤奈何。硬攻不下,秦使反间计,蛊惑赵王乱了心性,弃廉颇而用赵括。结果,错用一将,丧师辱国,面对强大的秦军,赵括只会纸上谈兵,致使45万赵俘尽被秦将白起坑杀。

      长平之战负载着深重的历史,历代文人墨客莫不感慨系之。

《过长平》
明·王世贞
世间怪事哪有此,
四十万人同日死。
白骨高于太行雪,
血腥并作丹流紫!

《咏米山》
明·李雪山
积雪如山夜唱筹,
廉颇为赵破秦谋。
将军老去三军散,
一夜青山尽白头。

      胜者王侯败者寇,念天地之悠悠,独怜廉颇最可忧。

      假如赵王不信秦国的奸计,假如廉颇不被罢黜,秦国还能兵吞六国吗?历史没有假设,总是在偶然中演变为必然,赵的灭亡,秦的统一,一切的一切,都是人为,亦是天意。千百年来,为什么世人总是认定,唯有廉颇就能抗秦呢?廉颇不去,赵国真的就不会灭亡了吗?历史从来没有假设,所以,历史也就不可能改写。是人,无论君主与大臣,不管英雄与庶民,都逃不脱历史的宿命。

      秦统一中国,是历史的进步,创造这一历史的,是秦不是赵。历史留给了廉颇一个机会,成全了他的英雄形象,让赵括充当了历史的罪人。廉颇还算幸运的,没有被钉牢在长平之战的耻辱柱上,没有沦为亡国败将,与那40万亡灵一起殉葬。我们何必要为廉颇抱屈呢?应当为他庆幸才是。

      我脚下的这片厚土,曾上演过淝水之战,也积淀着一部厚重的历史。八公山下聚集着众多先贤墓址,从楚春申君到汉淮南王刘安,都长眠在这块土地上。背倚八公山,远望奔流不息的淮河,我在心中浩叹:“逝者如斯夫”!越发感受到这部历史的厚重。“大风起兮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归故乡。安得猛士兮守四方!”这是汉高祖刘邦的天子胸怀。“狡兔死,良狗烹,高鸟尽,良弓藏”,这是为汉家打天下的开国功臣的下场。纳贤士与杀功臣,同一个帝王所为,屡见不鲜。反复无常帝王心,廉颇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,楚考烈王仰慕廉颇的知名度,把他接到楚都寿春(今寿县)安顿下来,直到廉颇终老寿春,也不重用。戳穿了看,楚王只是作秀而已,借廉颇的名气,为自己打一个广纳天下英雄的活广告罢了。

      “廉颇者,赵之良将也!”大将军名标青史,雄风不衰。自古以来,英雄惜英雄,辛稼轩借《京口北固亭怀古》悲叹,“凭谁问: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?”这位将军词人追怀廉颇,抒发了郁积在胸中的怨愤,怨谁?英雄难遇明君,空怀抱国之志,焉能不怨!时人与后人为廉颇而悲,而忧,而叹,都是一种寄托,让英雄更英雄,让小人更小人。廉颇的悲剧也就成为千百年说不尽的话题。二千多年来,英雄辈出,而小人常在,历史往往重复,从宋代风波亭下的岳飞,到当代庐山上的彭德怀,古往今来,多少英雄满襟泪。

      一年一度梨花开,梨花白了,还会谢,历史在花飞花谢中交替,英雄在历史的演进中升沉。凝视廉颇墓顶的黄土,我默颂清人王佩兰的《廉颇墓》:“气吞六国扫群雄,能使相如拜下风。百战边关摧劲敌,千秋日月照孤忠。老成持重兵容肃,权佞交谗计划空。今日荒坟凭吊处,摩挲青史蔚丰功。”梨花丛中,英雄安在?

      披着斜阳的余辉,踩着飘落的梨花,我们下山了,耳边突然响起了一支歌: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,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白发渔樵江渚上,惯看秋月春风。一壶浊酒喜相逢,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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