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平记事！

上风上水

车窗外一个男孩与一个男人，离了一米多远在讲话。

男孩管男人叫爸爸。男孩是对面酒店的服务生，他爸爸，身边一辆老旧的二八自行车，外衣遮不住棉衣的臃肿，头上戴了雷锋帽，也许这是他小儿子，因为他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。这个城市的冬天是冷的，我躲在车里偷偷的看着他们，我的手有点冷，我把它们放到脸上稍微取取暖，我不敢发动车子，我怕惊扰了这一对父子。

男孩很清秀，他低着头讲话有些羞赧，尽管这个人是他的父亲，或者，正应为这个人是他的父亲。男孩十八九岁，穿了酒店的制服瘦瘦的很好看。父亲是来给儿子送衣物的，刚买的线衣，从自行车后座的一个编织袋里拿出来。这是件新衣服，因为上面有深深地折痕，但领口的线头又说明了衣服的廉价。

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，但我猜得出来。父亲问儿子冷不冷，儿子摇头。父亲蹲了身子用手去摸儿子的裤腿，一层层翻开来看儿子穿了什么。也许男孩爱美，里面只穿了秋裤。他下面应该有双黑色皮鞋的，那样才会更加精神配了酒店的制服。但现在那双黑色皮鞋被一双黑色紧口布鞋代替了，这样的冬天，它甚至比不上一双棉拖的保暖来的实用。父亲嘴唇哆嗦开始骂了，隐隐约约听到冻死你这几个字。但骂过之后又伸出两只粗糙的大手替儿子捂住了冻得通红的耳朵。这是在儿子工作的酒店门外右侧，我在想，父亲可能从未走进过这个大门，而且，儿子是否又邀请过？这样冷的天气，进了那扇门，便是温暖如春，儿子这样的打扮，在里面确实不冷。

父亲走了，骑着他的二八车，他卖力蹬车时嘴里呵出长长的汽柱。儿子却不肯回去，他呆呆的看着父亲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不见。儿子低着头回去，手里拿着父亲送来的新衣服，进门已换了笑颜，去迎接一室的温暖如春。

父爱无言，如山，他似巍峨却苍凉，如夕阳下拉响的二胡，悠远中喝的烧刀子，过瘾。